方鈍收到朱載坖的帖子后,有些尷尬。對于現在的方鈍來說,朝野都已經知道他在這個戶部尚書的位置上呆不久了,朱載坖肯定也是很清楚此事的,這個時候和自己這個過氣的戶部尚書有什么交往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朱載坖既然向自己發出了帖子,自己也不可能不去,反正都已經這樣了,方鈍也沒什么可怕的了。方鈍于是略一收拾,到了裕王府上。
朱載坖親自迎接這位大司農,說實話,對于方鈍,朱載坖還是極為佩服的,這位大司農在嘉靖朝兢兢業業的打理戶部,勉勵維持著大明的運轉,說實話方鈍已經是盡了全力了,否則按照嘉靖的折騰辦法,太倉早就被用的一干二凈了。
朱載坖和方鈍見禮之后,就直接說明了自己的想法,朱載坖想要借由現在的災荒情境,來推行海運,從東南直接向天津和遼東轉運糧食,以賑濟災民,和用作軍糧。
對于朱載坖的這個想法,方鈍并不意外,恢復海運一直是朝廷的熱點問題,作為戶部尚書的方鈍,怎么會不清楚呢。之前朱載坖直接向嘉靖建議海運糧草之事,方鈍也有所耳聞,但是嘉靖并沒有正式下旨施行,而是將此事按下不表了,就是因為嘉靖對海運也不敢輕易做決定。
雖然反對海運的人認為海運有有漂溺之險、造船之費、倭寇之患、膠萊開河之勞、通敵之慮等各種危險。但是對于方鈍來說,他作為戶部尚書,對其中的關節是很清楚的,朝廷每年兌運五百萬石的漕糧,公私損耗高達600多萬石糧食、200多萬兩白銀,竟比漕糧正額還要多出兩倍,這里面的損耗都是在陸上用的嗎?恐怕未必。
方鈍問道:“殿下可知道為何朝廷之中反對海運的聲音如此之大嗎?”
朱載坖當然有所了解,反對海運的各種理由朱載坖都有所了解,面對方鈍的詢問,不用朱載坖,講官們都能說的個差不多。
方鈍聽了之后說道:“諸位都是翰苑菁華,見識自然是不凡的。以老夫看,陛下之所以在海運上舉棋不定,還是因為漕工的事情。這些水手、纖夫的工作待遇是很差的,一般的殷實人家是不會來應募的,大概只有生存無路之人才會加入這一行當,因此這些人中多有好兇斗狠、難以管教之徒。一旦貿然改為海運,他們生計無著,難免會作亂,到時候朝廷就不好辦了。”
方鈍的話,李春芳也是深為贊同的,他是揚州府人,對于運河還是很了解的,李春芳說道:“方司農說的確實不假,沿河短纖多系無業窮民,群聚覓食,晝則隨幫受雇,夜則乘機為匪,其中最易藏奸。”
當然,除了漕工之外,漕運河道所牽涉的巨大利潤也使得上至嘉靖,下至御史言官都不敢多說的事情,高拱是河南人,黃河為害甚劇,對于河道官員的貪墨,是早有耳聞,他說道:“殿下,無人不利于河決者。侵克金錢,則自總河以至于閘官,無所不利。支領工食,則自執事以至于游閑無食之人,無所不利。”
這些事情當然也都是朱載坖所知道的,但是此事朱載坖肯定要推進下去的。這種機會不抓住,在平日里要想推動海運那就更難了,所以朱載坖請求方鈍幫自己這個忙。方鈍已經是馬上要離任的人了,在這件事情上幫朱載坖一把也沒什么問題。
但是方鈍問道:“殿下這次僅僅是用海運糧食嗎?”作為多年的戶部尚書,方鈍的嗅覺還是十分靈敏的,朱載坖大費周章,就僅僅是為了開啟海運嗎?那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
朱載坖于是問道:“方司農何以教孤?”
方鈍笑著說道:“老夫聽說殿下想要推行納糧開中?”
朱載坖點點頭,但是他也知道,在現在這樣的形勢下,大量的糧食都掌握在地主和豪商手中,即便是朝廷要推行納糧開中,也是成效寥寥的,但是方鈍認為,將海運糧食和納糧開中兩件事聯系到一起來辦,可能會起到更好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