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血過多讓殷懷霜渾身發冷,過于疲憊,昏昏欲睡,偏又因傷口的疼痛無法入睡。
捱了許久,眼見稀碎的陽光一點點爬過鏤雕木窗,滿地碎金摻上稀碎斑影,隨著視線描摹過光影,仿佛他也一道撫過了少女的面頰。
殷懷霜漸感睡意,將一手墊在頭下,昏沉垂目,墨發烏泱泱披散開。
殷懷霜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他又入了之前的夢里。
夢中漫天風雪,群山起伏,連綿一片,仿若兇獸的巨影,疾風呼嘯間,來路、盡頭皆是蒼茫。
于是雪道旁一身紅斗篷的小姑娘便異常醒目,幾乎立刻攫取住過路人的目光。
小姑娘蹲在地上,縮成一團,斗篷寬大的帽檐壓得很低,只露出一截圓潤的小下巴。
少年看了片刻,冷淡收回目光,驅趕胯.下并不怎么聽使喚的毛驢前行。
風雪急涌,少年猝不及防吸進一口,咳嗽起來,咳得眼尾通紅,眸光盈潤,但面目依然是漫不經心,不可親近的。
毛驢離紅斗篷小姑娘越來越近,小姑娘聽到聲響,抬起頭來,烏黑靈動的雙眸直直落向少年,雪花落在了她長而卷翹的眼睫上,小姑娘眨了眨眼。
下一刻,小姑娘收回從斗篷下伸出去,在雪地里踩出一個個小腳腳印子的短腿。
殷懷霜仿佛被剝離出來,夢中清醒的自一旁冷冷俯視少年時滿身風雪的自己與滿身稚氣的小姑娘,至今不明白,當年年幼的洛桑,是何來的勇氣會拉住那個比風雪更冷的少年。
小洛桑向前挪了一步,在毛驢經過時,抬手抓住了少年殷懷霜垂下的衣袍。
少年稍頓,微微垂眸,眉梢輕抬,冷淡的面容徐徐浮上抹源于譏誚心的仁慈。
那時的少年自以為將情緒隱藏的很好,俯視這一切的殷懷霜卻覺蠢得可憐。
少年全然不知他的陰暗惡意表現得有多明顯,對上小洛桑干凈的目光,仍假做仁慈地戲耍,“被拋棄了嗎?跟我走,要么?”
殷懷霜清楚地瞧見,小洛桑拽住少年衣角的手指往后縮了縮,清澈的眼底寫滿“爹爹有壞人!”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