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知那個愛到破碎的荷官被海浪推向大洋深處,還是在無人在意的時刻,悄然沉入海底。“不留在房間,是覺得好點了?不回我消息,卻自己一個人跑到甲板來。”不用回頭,余回的聲音早成為他腦中烙印。向南珺五指張開,將欄桿握入掌心。夜晚風(fēng)急,甲板的船頭尤是。一縷一縷從海上吹來,鉆入向南珺開低的領(lǐng)口,將他衫向后吹起,前襟緊貼上胸口,在背后鼓成一團。好似風(fēng)在他身體里有了形狀。從側(cè)面看他的腰好薄,十分平坦,吸氣時甚至有些內(nèi)凹。衣料也飄,褲料也飄,半濕的發(fā)梢都不甘落后,被風(fēng)吹得四處亂飄。一身柔軟。余回卻不必等他答話,徑直行至他身邊,與他同吹一捧裹住水汽的風(fēng):“那幅畫返港市后會收至畫廊,等你得閑,我與你一同去取。”向南珺面上乍一抹喜色閃過,同意的話卻遲遲不肯出口,猶猶豫豫,才好勉強擠出一個“好”字。余回笑問:“這么不情愿?”“你同我一齊去,我當(dāng)然好樂意。不過...”向南珺遲疑一下,終于講出心里的話,“你為什么就一定要同黎耀文行那么近。”余回手腕勁瘦,戴一支深黑色卡地亞,修長手指托住高腳杯底,淡色香檳隨輕晃掛壁,再落下。他的手腕停住,側(cè)過頭來,問:“生我氣?”語氣好包容,好容易令人誤以為是情人間的親昵細語。其他人這樣同他說話,向南珺巴不得退避三舍。但換做余回,又自甘向前,投身入那一處不見底的黑洞。“氣。”他張口應(yīng)下,明知別有心思的是自己,同余回講話卻就是有持寵而嬌的底氣,于是理直氣壯辯駁,“你明知那個荷官的死,黎耀文一定脫不了干系。”“要替他討回公道?”余回說,“但如果不是周生負他在先,這個空子,黎耀文鉆不到。怎么能將所有賬都算在黎生頭上?”這話沒錯。黎耀文當(dāng)然不是悲劇的締造者,說起來,他的行徑頂多只是順?biāo)浦邸⒙渚率K回炆瞄L做這些。但向南珺始終耿耿于懷。黎耀文是壓死荷官的最后一根稻草,出了人命,理應(yīng)算在他頭上。而早上同他站在甲板同一側(cè)的所有人,皆是他的幫兇,難辭其咎。恨屋及烏,雷打不動的原則,卻總對余回失效。哪怕面前的余回是錯的,套上簡風(fēng)濾鏡,是非對錯又要排到第二位去。還突然改口,喚那罪大惡極之人“黎生”。向南珺撇撇嘴,吃味甚重:“你這是為他講話?”“不是啊,我只不過講句實話。”比起向南珺,余回似乎更難在這種事關(guān)他人性命的話題上產(chǎn)生共情。他面上依舊淡定,說,“那樣身份的人,本不該和周生搭上關(guān)系。不是同個世界,偏要勉強,結(jié)果就是這樣。”向南珺卻執(zhí)意同他賭氣到底:“那你又算不算勉強?”身世普通的荷官搭上前制造業(yè)大亨之子是勉強,那內(nèi)陸一個山村出身的輟學(xué)青年,站在黎耀文身邊,又算不算勉強?余回愣了一愣,卻又笑道:“我同那位荷官所求又不同。”對,接近黎耀文是為求富貴,余回親口講過。可自己要在余回身上求的,卻和那位荷官如出一轍。一句話問出口,再往下便是怎么也不可能停的了。下次再有這樣的機會,誰知又要等到何年何月。于是向南珺繼續(xù)問下去:“那如果是我同你,又算不算勉強?” 背景一樣天差地別,同樣劇本套上他與余回,只能算他自降身份,又不是余回高攀。怎么能算勉強。余回不講話了。突然陷入一片沉默,向南珺終于生出幾分心慌:“你就當(dāng)我沒講過,也行的。”余回卻突然又道:“什么都敢同我講,是不是真對你太好,所以膽粗到不怕我同你發(fā)脾氣?還是那些人口中對我的可怕形容,要親眼見識一回先至算數(shù)(才肯罷休)?”【作者有話說】阿回好像也是有點dom在身上的吼。不敢想那啥會有多兇。不敢想。第46章 改.“愛錯人,都難有好結(jié)果。”幾分嚴(yán)肅的語氣,提起來不是嚇嚇?biāo)选O蚰犀B心中警鈴大響,暗道是自己太過得意,以為自己對余回有幾分不同,便掂不清自己到底有幾多斤兩。這回恐怕是真將余回惹毛,沒得收場了。向南珺知道低下頭去,乖乖認錯一般的態(tài)度:“怕的。”同余回硬碰硬沒把握,服軟卻是永遠的強力殺手锏。余回才硬起幾分的語氣又淡下去:“你明知我留在黎耀文身邊,同荷官對周生的心意完全不同。以后不要再做這些比較。”余回一身黑色t恤,牛仔褲。好休閑的打扮,和這艘游輪、甚至手里香檳都格格不入,卻陰差陽錯掃去幾分身上陰郁,說是他同系學(xué)長,一樣會有人信。應(yīng)該是黎耀文落船去,終于迎來私人時間,才換下一身工作裝束。向南珺似驚弓之鳥,余回剛剛那樣的語氣他聽過一回便不敢再輕舉妄動,擔(dān)心余回是否又在前路為他下一個套。他偏過頭去,悄悄觀察余回面色。當(dāng)真一如平時,不再見絲毫慍色了。投過去的視線被人捉個正著,向南珺來不及收回,怔然與癡迷神色落入余回眼底。